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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个日本老婆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作者:an888    发布于:2023-03-09 10:17   

  娶个日本老婆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国的乡村,屋子里装有美国的水电煤气管子,有个中国厨子,娶个日本太太,再找个法国情人。」

  说出这句话的林语堂终究没能娶到日本太太,但无数中国同胞已经替他实现了人生理想。

  根据日本厚生劳动省2019年度国势调查统计,目前共有约23000位中国丈夫与自己的日本妻子在日本完成婚姻登记,中国正在成为仅次于韩国的世界第二大「日本女婿输出国」。

  另一份来自e-Stat政府统计的数据显示,2019年度中夫日妻型夫妇离婚率仅为3.2%,远低于韩国、菲律宾、泰国。证明中国丈夫是除美国丈夫外,与日本妻子关系维系最好的外国女婿。

  然而与此同时,在日版Google搜索引擎中输入「与中国男性结婚」,再键入一个空格,出现的首个关联词汇却是「后悔」。

  搜索结果中,有人询问和中国男人结婚会后悔吗?也有人询问后悔之后该怎么办。

  由白领转做专职主妇的久美子称,中国丈夫喜欢下厨,每逢久美子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总要端茶烧菜、忙里忙外。她认为,丈夫这样的做法很自私,只顾着表现自己,却不知自己正在夺走妻子分内的工作,会令妻子在朋友面前难堪。

  专职主妇爱莉称,婚后与中国丈夫生活在日本,丈夫非常重视乡情,逢年过节总要回家省亲,一年下来,所有薪水都花在了路费上,两人没能攒下丝毫积蓄。

  出身乡下的loo表示,娘家人明里暗里瞧不起中国老公,眼色和闲话都很难捱。

  发言最过激的ric只说了一句话——「和中国男人结婚,就是通往地狱的单程车票。」

  数据说,中日婚姻是一袭华美的袍子, Google却说,袍子下爬满了虱子。中日婚姻的幸福与否,似乎变成了一场罗生门般的无头官司。

  怀揣着这些疑问,在数据与搜索引擎之外,我找到4对真实夫妻,与他们聊了聊,熊猫和樱花真实的生活。

  杏彩不像人们印象中典型的那种娇弱的日本姑娘,脸颊圆润富态,有种中国式「大胖媳妇」的喜庆。丈夫宇坤则一派日系风格,除了不戴眼镜之外,几乎与关谷神奇没有两样。

  采访的话题,从杏彩怀中的宝宝开始。宝宝尚未满月,裹着小红苹果睡衣,睡得甜香,丝毫不知自己的到来对爸爸妈妈来说,是场多么巨大的考验。

  杏彩从未想过,相识以来最长久的分离,竟会发生在最需要丈夫陪伴的妊娠期间。

  自打第一次在南京产检,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医生满嘴南京味儿的产科术语后,杏彩就下定决心,孩子一定要回日本生。

  今年2月初,杏彩回日本老家爱知县备产,丈夫宇坤原本计划几个月后过去陪同,没想到,疫情突如其来,原本说走就走的行程,一下子变得千难万阻。直到8月2日,杏彩即将临盆的时候,宇坤才堪堪拿到签证,挤上一周只有两班的航班赶到日本。宇坤抵达的第三天,杏彩就进了产房,而这时宇坤尚在隔离期,甚至无法出现在医院候产。

  与普通日本配偶不同,作为没有永住资格的国际配偶,宇坤只能办理家族团聚签证。疫情期间,一切非必要签证皆暂缓办理。眼见妻子产期将近,宇坤直接向领事提出沟通,从5月开始,填了小山一样的材料,直到7月27日签证才发放下来。

  领事表示,如果是生二胎,可以从速办理,因为妻子生二胎时,头生子需要父亲照顾。但如果是头胎,妻子完全可以由医生家人陪护,并不需要丈夫在场,陪产不能作为充分的申请理由。

  这段分离期间,杏彩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跨国婚姻的无奈和苦涩。相比起来,以前遭遇的异文化冲突,委实都算不上什么。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最开始见家长的场景。本以为只有二老,结果一推门,两桌子满满当当一大家人全部在场。席间不认识的七大姑八大姨热情夹菜,杏彩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全靠宇坤默默转手夹走解围。

  这一场景,就像未来生活的预演。接下来的2年,杏彩不断因为中国人过近的社交距离感到不知所措。

  首先是家人的距离。宇坤家和父母家同住一栋楼,一家楼上,一家楼下。每天早晚餐都要下楼陪父母吃。这在子女平均一个月只给父母打一次电话的日本,基本不可想象。

  其次是亲人的距离。总有些亲戚长辈会热情地邀请杏彩逛街,然后强行买下杏彩明确表示不喜欢的商品。这种举动令杏彩倍感压力,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原来在中国,有一种买东西叫「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宇坤讲,当自己跟杏彩回爱知县的老家时,经常会被杏彩的外婆领出去吃鳗鱼、寿司一类的高级料理。每次回来,杏彩的妈妈却会郑重地向他道歉。妈妈认为,婆婆的行为已经越过了应有的距离,构成了打扰和麻烦。

  虽然有种种文化差异,但杏彩和宇坤基本从不吵架。双方和对方家人相处时,也分外和谐。杏彩认为,会形成这样的状态,同样与距离密不可分。

  「外国人」的身份,天然构成一种距离,这种距离有利于提高耐心阈值。每当出现什么矛盾,双方总是首先会想,「啊,TA是外国人,TA不懂呀」,于是很容易相互理解和退让。

  相反,他们的另一对中国夫妇朋友,一个出身南京,一个出身北京,虽然从物理距离上来讲,与杏彩和宇坤的老家距离基本一致,却常常因为一些生活习惯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因为双方都是中国人,反而更难原谅对方的「听不懂和不理解」。

  谈到中国丈夫和日本丈夫的不同,杏彩左手抬高,右手压低,比出一个20cm左右的台阶,再次使用了距离作为比喻:「在日本,丈夫在左手,妻子在右手,丈夫是从上往下看妻子的。但在中国,妻子在左手,丈夫在右手,妻子的地位是比较高的。」

  不高高在上的中国丈夫,虽然有时有些「妈宝」,却能承担家务、温柔体贴,杏彩说,当自己不愿扫厕所而老公拿起刷子的那一刻,是真的感到幸福。

  采访的最后,我请杏彩为婚后生活打分,杏彩与宇坤相视一笑,飞快地回答:「满分十分吗?那就十分!」

  出身江苏镇江的陈玥眉眼细长,唇上留一抹淡淡的短须,乍一打眼,很像日本男性。奈穗眉眼浓丽,气质成熟,一边接受采访,一边忙着给语言学校的学生批改作业。

  陈玥和奈穗相识于东京九段下的一所大学。两人同属一间研究室,经常会一起上课,陈玥年长两级,算是学长。

  两人的正式交往始于离别。大学毕业后,陈玥决定回国发展。临行前,抱着了却一桩心事的愿望向奈穗剖白心迹,没想到,奈穗同样依依不舍。结果陈玥惦记着大海对面情深义重的姑娘,回国屁股还没坐热,又反身冲回日本,拿着仅剩2个月的留学签证背水一搏,1个月内斩获三份企业offer,成功取得继续留在日本的资格。

  由于陈玥的日语非常流利,奈穗说,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与其说是在跟中国人交往,不如说就像跟一个普通的前辈在交往一样」。

  日本男女约会,一般实行严格的AA制,即便买一瓶矿泉水,也要各买各的,分开买单。而奈穗和陈玥的约会,会秉承中国传统,基本由男士买单。

  奈穗与陈玥交往后发现,原来挂着「吵・脏・土老财」标签的中国男人,背后藏着的,是超越日本男性的温柔和耐心。不仅在思想上支持自己的事业,平常的家务也会对半分摊。

  陈玥同样认为,以奈穗为代表的日本女孩,相比于大多数中国女孩来说更加贤惠成熟。简单来说就是「不作、不物质、不追求名牌」,你对她好,她一定感念于心,加倍的回报给你。

  陈玥形容,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打开家门的时刻。奈穗一定会等在玄关,伸手接过皮包,笑着说上一声「欢迎回家」。

  陈玥一直照顾着奈穗,不愿让她经历语言环境骤变的打击,两人婚后,始终生活在日语环境之中。因此,奈穗虽然在语言学校工作,经常会接触中国留学生,却是本次所有受访对象中,中文使用度最低的一位。

  陈玥沉默了一瞬,大概是联想到之前我们聊到的照顾父母的话题,随即低声道:「她可能也会这样吧…」

  最后的打分环节,奈穗打出了10分,陈玥打出了8分,陈玥说,还有2分是为未来更好。

  37岁的水野静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肤色白皙,眼神清亮,面容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水野和丈夫杜鹏属于闪婚。由于小生命的意外造访,2015年,两人相识不过4个月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出身茨城县乡村的水野听说,在得知自己与中国人结婚后,父母收到了很多邻居熟人语气遗憾的慰问:「你家女儿嫁给中国人了呀,这可不容易了哟…」

  在北京的家庭聚会上,不友好的气氛同样存在。宴席中,两个妯娌一边偷偷瞄着水野,一边捂着嘴巴说小话。事后有人告诉水野,她们是在嫌弃杜鹏的孩子流着日本人的血。

  在日本「核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水野,很难理解中国父母把三四十岁成家立业的子女仍当孩子宠的情结。

  产后第一天,公公婆婆从苹果园赶到中日友好医院,给水野送早餐粥,随后马不停蹄又赶回苹果园烹制午饭,再次送到医院。无微不至的照顾,令水野浑身不自在,身体稍有好转,立刻逃也似地回到自己家中,并严词谢绝了试图来照顾月子的公婆。

  日本没有坐月子的习俗,小孩出生后,通常由妈妈独立照顾。孩子可以赤脚,可以光头,冬天可以穿短裤,夏天可以喝冰水。与中国孩子的娇养大为不同。

  当水野独自抱着宝宝去打针时,候诊室里大多三代一齐出动的中国家庭总会投来同情到近乎义愤的目光:「你爱人呢?怎么不在啊?」水野解释丈夫在工作,人们还会对不负责任的丈夫发出几声谴责。

  当年秋天,水野抱着宝宝在楼下遛弯,迎面走来位陌生的老太太,老太太一面打量着水野一面擦身而过,走出老远,突然紧赶慢赶又追回来,叫住水野怒道:「大冷的天,你怎么能让孩子光着脚呢?!」

  类似的诘问水野还曾遇到过很多:怎么给孩子穿这么薄?为什么只给孩子穿半截裤子?用背带抱娃娃,难道不怕把娃闷死?

  也许是积压的情绪实在过多,这一天,水野没再点头含混过去。面对老太太的愤怒,她操起不太熟练的汉语大声道:「别管我!」

  采访中,水野惟妙惟肖地向我模仿了对方当时的表情——嘴巴呆呆地半张着,眼神发直,脸上三分气愤、三分震惊、三分委屈。旁观的老头老太忙上来安慰伙伴,水野只觉快意无比。

  在认识丈夫前,水野也曾是一名理发师,先后在北京两家高级日系美发店工作。但婚后为了照顾孩子,水野辞去了工作,只偶尔为熟客上门服务。

  丈夫杜鹏相比于日本男性,思想要更加开放自由,对妻子想做的事情从来不会横加干涉。但有时候思想过于自由,也会显得不太靠谱——带孩子去一趟超市,20分钟后孩子打电话回家:「妈妈,爸爸跑了!」

  于是照顾孩子的5年里,水野时刻提心吊胆,再没有周末和朋友出门喝酒聚会过。前三年,每天沉浸在家务琐事中,周围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做法,反而处处都像有批判的眼睛,水野为此感到巨大的孤独,精神近乎走向抑郁的深渊,最严重的时候,直想一走了之,回到日本。后两年孩子年岁渐长,开始上幼儿园,情况才渐渐好转。

  缓过一口气来之后,水野的脑筋也像突然转过一道弯来:「也许有时候,依靠一下别人也不错。」

  面对我的打分要求,她为婚后第一年打出7分,婚后第三年打出4分,婚后第五年的现在打出了9分。

  经历5年的痛苦挣扎,一切终于开始走上正轨。现在水野唯一担心的,是作为独生子女,往后老家父母的照顾问题。不过,父母身体尚且康健,这个问题,还可以再缓上几年。

  阿苍和泳美很有夫妻相,眉眼里透着和善与古怪精灵。眉头一挑,随时准备开侃那劲头,各位可以对照着郭麒麟来想象。

  他们在北京相识,在北京相爱,最后定居福冈,是4对受访者中唯一一对逆向迁移的夫妻。

  前面说过,日本人很在意距离感。即便是亲生父母,生活空间离得过近,也会感觉不自在。然而泳美仿佛是个异数。

  2013年泳美还在北京语言大学留学,两人刚开始交往,就和阿苍就搬到了一起,当时为节省房租,阿苍和父母在北京同住。每天一到晚饭后的黄金时间,苍母就会打开电视中央一套,招呼泳美一起看电视剧。泳美丝毫没有感到压力,陪苍母一看就是1年。

  电视剧的名字如今泳美已不记得,只记得苍母乐此不疲地给她讲解剧情,和她讨论故事。1年的强制训练下来,泳美的中文突飞猛进。不仅发音极为标准,而且新鲜词汇信手拈来。

  阿苍笑称,最初看上泳美,是因为泳美人美话少,后来发现,经过苍母的语言培训,泳美睡觉前能仔仔细细汇报完一天的行程。

  泳美这种性格,大概源自九州。九州地处日本最西侧,风土与本岛迥异,自古就有九州男儿多豪健的说法,是盛产英雄豪杰和警察的地方。在九州,人与人的距离感明显弱化,更有与中国趋同的趋势。晚上回家,九州妻子不会等着给你拎包递鞋,但一句「欢迎回家」总是少不了的。

  2015年,泳美大学毕业,留学签证到期,不得不返回日本。当时一句日语也不会说的阿苍为了泳美,抛下小有成就的工作,也一同去了九州。

  有醉汉打坏两人家门,阿苍立在前头,撑起门面气势,泳美跟在后面,翻译支持。

  这份输人不输阵的劲头,泳美很是欣赏。同时与其他日本妻子一样,她也很喜欢男友的亲切与温柔。阿苍的温柔不只体现在承担家务上,更体现在贫嘴调侃的积极性上。即便是采访时,也总不忘逗个闷子,听得泳美忍俊不禁。

  阿苍喜欢泳美,喜欢她的真诚,也喜欢她的用心。逢年过节,泳美总会试图给阿苍准备惊喜礼物,不过经常谋事不密,提前被阿苍撞破。这份想要保持惊喜的心情,泳美十分看重,一年圣诞节,精心准备的贺卡被阿苍无意间翻到,泳美当场气哭,从此阿苍就没了圣诞礼物。讲起这件事的时候,阿苍满嘴胡沁,但眉梢眼角,全是藏不住的快活。

  如今,阿苍的日语也小有所成,两人一个讲中文,一个讲日语,走在街上互相交流时,一句中文对一句日文,除了夫妻俩,谁也听不懂。

  阿苍是独生子女,照顾父母的问题终究会提上日程,但由于还年轻,过于遥远的问题两人还不想去想。最后的打分环节,泳美给出10分满分,阿苍也同样给出了满分。

  在选题开始之前,我曾预估,中日夫妻爱情开始时,一定至少有一方语言非常流利,能够将第二外语讲到母语级别。

  然而有趣的是,采访后我发现,大多数中日夫妻恋爱时,语言水平并不很高,甚至有人根本毫无语言基础。两人不得不通过手势、英语等其他工具辅助交流。

  词不达意并没有影响恋人的感情,甚至在花里胡哨的语言褪去作用时,恋人们反而学会更加关注对方的真实行动,从行动来窥测真心。

  婚姻从来千人千面,无论外界如何表达与影响,个中滋味,仍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论是语言还是国籍,不论是头衔还是金钱,所有贴在人身上的标签,都不该成为衡量是否可能幸福的标准。

  如果感觉真的来了,别害怕,聊一聊,说不定真就是幸福在敲门。(总之别全信Google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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